实践的“边际现象” 探讨（中篇）

（接上篇）

三、实践的“边际现象” 之二：个别实践与实践全局综合作用引起系统效应

实践的“边际现象” 第二种类型是个别实践与实践全局综合作用引起系统效应。社会实践是一个系统工程。在这个系统工程中，局部的、 短期的实践是服从于整体的、 长期的实践的，因此，评价一个具体的特定的实践，不能仅从这个实践本身着眼，而应当从实践的整体和全局着眼。而判断其对整体实践的意义的一个重要根据就是这个实践所引起的边际现象（系统效应）。比如要办一个企业，这个实践作为一个整体，本身可以分为征地、盖厂房、招工、购买原材料等各个具体实践，这些具体实践做得好与不好，就有一个对于实践整体的系统效应问题。而这个企业的建设本身又是一个市、一个省的建设实践的组成部分，而一个省或市的实践又要服从全国的社会主义建设大局。毛泽东在论战争时说：“局部性的东西是隶属于全局性的东西的。……如果全局和各阶段的关照有了重要的缺点或错误，那个战争是一定要失败的。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乃是说的带全局性的，即对全局有决定意义的一着，而不是那种带局部性的即对全局无决定意义的一着。……有的时候，有些局部破坏了或失败了，全局可以不起重大的影响，就是因为这些局部不是对于全局有决定意义的东西。……战争历史中有在连战皆捷之后吃了一个败仗以至前功尽弃的，有在吃了许多败仗之后打了一个胜仗因而开展了新局面的。这里说的‘连战皆捷’ 和‘许多败仗’，都是局部性的，对于全局不起决定作用的东西。这里说的‘一个败仗’和‘一个胜仗’就都是决定的东西了。”这里说的“带全局性的，即对全局有决定意义的东西”实际上就是局部实践的系统效应。邓小平同志曾提出判断我们工作的根本标准是“三个有利于”：即“是否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是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这个讲的也是个别的具体的实践必须服从实践的整体系统效应。

在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多年的实践中，曾产生了一个“摸着石头过河” 搞试点的工作方法。即某种新的工作方法或者组织形式、技术等，先在局部地区试验，取得成功经验以后，再向全地区全社会逐步推广，它至今还为各级党政机构常用。但用多了以后就会发现它有个问题：局部试点所取得的成功往往无法在范围广大的地区获得同样的成功，局部成功的经验无法推广到全局，而这个新方法在局部试验过程中没有暴露出来的问题，却会在全局推广过程中显现出来。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不仅仅在于试点单位和地区“吃偏饭”（即集中人力物力于试点），更重要的原因是该试点应用的方法本身就有这个短处，只是在局部试点中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改革开放中出现的“承包制”就是如此，它在改革开放初期的农村可以说是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于是很快被推向各行各业。企事业单位一时间纷纷仿效，所谓“一包就灵”，但不久人们就发现它的弊病多多。例如承包者的短期行为、 单独的个体经济规模效益差、 难以抵挡市场风险等等，所以企业无不以“股份制”替代了“承包制”。

从局部的实践与整体实践的关系来看，有这样两种边际现象：

1.小规模的局部“异质性”的实践容易取得成功，获得全局正面的系统效应，其边际现象多为正面。而大规模的全局“同质性”实践刚好相反，正面的系统效应难以呈现，其负面效应却容易产生和暴露。例如，如果农村里大家都只种粮食，那么几户人家种经济作物就是异质性实践，容易取得较好的经济效益；如果整个社会环境是计划经济，那么某个局部搞异质的市场经济，就容易取得较好的边际效应，反过来也是一样。这是因为异质性的实践，其正面效应刚好是全局同质性实践中缺少的，能够立即显现，比较容易为人所注目，而其负面效应则由于其时间较短、影响范围也小，尚未显现，容易为人所忽略。比如市场经济的优点是资源配置随市场变化，反应灵敏；缺点是容易造成贫富两极分化。这与计划经济刚好相反，计划经济的优点是贫富差距小甚至几乎不存在，缺点是资源配置根据行政命令进行，反应迟钝。即前者的优点是后者的缺点，前者的缺点也是后者的优点。于是，在整个国家都搞计划经济的情况下，局部搞市场经济（比如几个人倒腾小买卖、长途贩运等）很容易获得成功，会很容易地赚到钱富起来，而其缺点 （贫富两极分化）则一时受限于时间和范围的限制，不会显现。如果反过来，全国都实行市场经济，局部（比如某个村）搞计划经济，那么计划经济的优点，比如贫富差距小、生产有计划等较容易被人们所看到，而其缺点（对市场需求反应迟钝，容易造成“大锅饭”）也会被大范围的市场经济所掩盖，不易为人所察觉，但两者之间会发生转换。如果大家只看到小规模异质性实践的优点，群起仿效，那么异质性就马上会变成同质性，其原先隐藏的缺点也会暴露，其环境和系统效应也马上就成为负面的了。

2.局部的异质性实践受制于全局的同质性实践，其实践结果无法实现，也不能产生较好的边际现象。例如，在全局计划经济体制下，局部的商品经济会受制于全局体制。人们的观念也受到束缚，放不开手脚，结果企业的市场机制也不能充分发挥其效用，变得不伦不类。实践达不到预期的目的，边际现象自然不会好。应该指出，在现实中，上述两种实践边际现象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所以我们不能孤立地单纯地从某一局部看待实践，不能因为一种实践方式在某个局部取得了成功，就把它作为经过实践检验的“真理”而推向全局；也不能因为某种实践在局部没有获得明显成功，就否定它对整体实践的全部意义。事实上有很多这样的情况：某种实践在局部看来是成功的，但在全局是失败的；反过来也有这样的情况：有些实践在局部看来是失败的，但在全局看来这种“失败”恰恰是全局的成功所必备的条件，没有这个局部的失败，便不会有全局的成功。毛泽东在论红军反围剿战争时说：“不在一部分人民家中一时地打烂坛坛罐罐，就要使全体人民长期地打烂坛坛罐罐，惧怕一时的不良的政治影响，就要以长期的不良影响做代价。”打仗是这样，搞建设也是这样。建设社会主义，坚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原则，在初期会遭遇一些困难，看起来进步比较缓慢，但长远来看，这些为国家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卖原材料，卖资源，从事“三来一补”的加工工业，直接引进国外先进技术与设备，初期可以迅速富裕起来，但如果全国各个地区都长期地这么做，那么国家独立自主的完整的工业体系就无法建立，核心技术就会受制于人，国家就会丧失自主研发和技术创新能力。因此，实践一方面需要“摸着石头过河”，即从局部实践入手；另一方面也需要“顶层设计”，即从总体实践目标出发，保持同质性与异质性实践之间转换的“度” ，以避免出现负面边际现象。

文章来源：《学术交流》2015年第2期